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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後,她才逐漸看清,當年那群人的意圖。
『她的家庭很糟糕。』
那是他們嘴裡常常重複的話語。
對她而言,她的家庭很糟糕,這是事實。
她在幼兒園的時候,早就觀測到他們行為的不對勁,更有其他與她關係要好的大人總和她說:『你的父母有問題,希望你不會被他們影響吧。』
離開前的回眸,那是同情又無奈的眼神。
她總觀察他們的表情、一舉一動,疑惑、揣摩、心裡有數。
『你們根本不愛孩子。』
那是年幼的她,發現到的現象。
他們所有對孩子的好,都是建立在自己的需求之上,而非真的看見孩子。
她和他們說,真正的愛是什麼樣的;
可他們卻嗤笑,說那種愛很少。
於是,她的家庭很糟糕,對她而言,一直都是事實,被無數個觀察驗證的事實。
幼兒園、小學,她早就看了很多遍,看別人家的互動、看模範文章,一次次驗證那個早已被她得知的事實。
『她的家庭很糟糕。』
後來,她才終於意識到,中學時期的那群人,總愛將這句話掛在嘴邊,背後的目的與意圖到底是什麼。
她一直以為,這是事實的重複。
於是他們每次提及這件事時,她沒多想其它的,只當他們在重複事實。
她只會在內心默默贊同:『是的,確實糟糕,確實不好。』
後來,她發現,那不是事實的重複。
你瞧,他們背後的目的,到底是什麼?
是將其作為武器,
想要看她羞愧、內耗、自卑的樣子。
他們不停重複這件事,
是想要將她拿捏,
將她從高處拉下低位,
試圖打破她身上的光。
向眾人宣布,
她身處沼澤,
怎配有光?
她一直以為他們只是在重複著一個她早就懂的事實。
殊不知,他們在期待她會承受不了這個事實。
他們在等她崩潰、失態,
他們對她的瓦解著了迷。
『家庭糟糕』這件事在他們的眼里,是武器。
可在她的視角里,只是事實的重複。
她習慣看見現實、承認現實,
卻沒想過有人會將事實當作武器,
想藉此摧毀她。
那是一場,未遂的,心裡摧毀。
她只是沒想到那群人,
年紀輕輕,心思卻如此歹毒。
她冷笑。
她當年確實不解。
她向來喜歡從結構或大局看事情。
她知道自己的家庭糟糕。
她也知道她所處的環境糟糕。
在一個大圈子裡,
他們逮著她的家庭,
想要藉此羞辱她,
來優越或站上高位。
可若見到其它圈子的人,
他們是否能夠坦然面對與接受自己的圈子質量本就沒多好?
那是靠無數惡意與貶低去生存與得意的遊戲規則;
而非由尊重、包容和同理共築的文化。
她家庭糟糕,對她而言,是事實。
於是任何人提起,她只當是事實的重複。
就算有人說她圈子糟糕、階層糟糕,
她也認同。
惡的東西,不會因為她身處在這個環境或結構中,
就被無視、忽略、美化、逃避。
她敢直面扭曲的部分。
他們試圖羞辱她,她只當他們在重複一個她早就知道的事實。
可她知道,
若有人說一句他們圈子或階層的不好,
那些不停羞辱、謾罵和攻擊她的人們,
會羞愧難當。
若說的是事實,
那是在敘述現象。
若說的不是事實,
那便是在捏造謊言。
為何要因此自卑或羞愧?
她不理解。
居然有人將事實當作武器?
她只覺得匪夷所思。
她早就知道,
並非她家庭多糟糕,
只是因為他們想要羞辱她、想要將她從高處拉下來。
她也遇過很多同學,
家庭也不好、家庭也糟糕。
可那些同學的家庭卻沒變成一個可以被用來攻擊的武器。
若是正常的人、正常的圈子,
見誰家庭不好,
只會覺得對方無辜、可憐。
有毒的、有病的圈子,
才會以為自己抓到了對方什麼把柄,
沾沾自喜的得意著。
這就是她當年不解的地方。
她雖然只當對方在說出事實,
可她也知道,那些攻擊她的人,
在聽到別人說出『他們圈子不好、階層不好』的真相時,
會羞愧、自卑。
既然如此,
為何要將自己也會難受的行為,
往另一個人身上傾倒?
他們又是站在什麼位置,
去抨擊她?
不過是,
在骯髒的地方,
想要找到一個替罪羔羊,
來承擔更多骯髒,
這樣自己才能看起來乾淨一些、優越一點。
她從未認為自己的家庭有多好。
是他們自己去看家庭收入,
是他們自己羨慕她學才藝。
他們期待他們仰望的她,
討好他們,
符合自己的期待與標準。
審視的目光,
碎言碎語,
眼角一瞥,
滿臉鄙夷。
要她無論如何努力,
都融入不了她們的圈子。
原本卑微的她們,
也能優越一些。
就像網文小說裡的那個主角,
以為自己是平易近人,不想讓別人太壓力,想著打成一片。
卻不知,對方會將此視為,
你可以利用、你可以欺負、你可以踩。
當然高興。
自己的所有條件都比不上她,
可她居然願意磨合與遷就,
居然願意道歉來修補關係。
於是,所有衝突與摩擦中,
她成了那個有問題的人。
把她們的混亂、自私、惡意、懦弱、卑微,
全數傾倒在她身上,
嘴裡還要念叨著多討厭她。
她禮貌且帶有善意的鞠躬,
她們立即騎到她的背上、她的頭上,把她壓扁。
看她疼痛的模樣,笑得多歡。
坐在她的背上,自稱為王。
當然要狠狠的,把她踩進沼澤里。
精彩的青春,空氣裡瀰漫著的是狂笑與得意。
轉身離去,留她一人在她們炸毀的廢墟,
自己,美滋滋的,進入下一個人生旅程。
將她的人格與心態摧毀,
對她們而言,
是榮譽一樁,
是能力的體現。
那廢墟,
以及被困在廢墟裡遲遲走不出來的她,
是她們在盛宴上可以拿出來吹噓的笑料。
就像希特勒大屠殺,
發動戰爭、摧毀靈魂,
總要有個能夠合理化暴力與惡意的敘事。
再細細欣賞別人的痛苦,
自己才是那個高高在上、在莊園裡品茶的貴族。
『你不是大家閨秀。』
她為何要是大家閨秀?
誰家好人,把自己的大家閨秀送進這種是非不分、充滿惡意與貶低的圈子?
她若能在一個圈子裡,變成家境相對好的那個,
要被許多人仰望,
這永遠不代表什麼。
只能代表,
與她同樣家庭收入的父母,
把他們的孩子,
送去了更好的地方。
這麼簡單的邏輯,
也只有那群人會想不通。
莫名其妙。
原來她不能有自己的生命,
要表演他們什麼大家閨秀的人設還是期待,
才能得到他們的認可。
可他們到底是誰?
她不需要他們的認可,
他們還會生氣。
她去求她們的認可,
她們膽敢摧毀她。
伸出手的善意,
本來想將自卑與敏感的人,
拉上來,讓她們好好站著,
告訴她們,
這世界其實也有光。
她們握上了她的手,
卻順勢把她拉下懸崖谷底,
而自己成功踩上岸。
她們當然要光,
但她們更要她,
為她們獻祭。
踩著她的屍體,
才能感受光。
因為那光,
是自己與她交換氣運得來的。
因為自己,
靈魂本來就沒光,
只有摧毀有光靈魂,
才有魔氣給好運。
審視、鄙視。
明明身處青春期的她,
與人交友、努力融入是常態。
可在她們眼裡,
卻成了自己原本仰望的人,
想要加入她們,
於是以為自己有多重要、多厲害。
她希望能夠平等交友,
不看家境、不看樣貌、不看成績、不看才藝、不看人氣。
於是餓鬼和妖怪全部混進來。
她的善意,是可利用的資源,是可踩在泥地的討好姿態。
將所有惡意往她身上傾斜。
是她的問題、是她的問題、是她的問題。
不停在背後說,她沒多好、她沒多好。
想要將她拉下來,狠狠的拉下來。
給她們的善意,對她們伸出的手,
以為是傳遞溫暖。
實則只是,
讓她們有了這個機會,
接觸她、摧毀她。
她們仍然狂怒著,
怒罵著她有多糟糕,
狂怒著她憑什麼不再呆在以前那個被他們打壓、虐待、任意欺負的位置。
憑什麼?
她的善意是可欺負的信號。
她的付出是他們無需付出任何努力就能獲得的資源。
她是免費的、公共的,承受他們的惡意與混亂,
她是罪孽滿身的千古罪人。
她的幸運,他們質問她憑什麼?
說她若如何如何,也會和他們一樣,只是踩了狗屎運。
她若不幸,他們便笑得多歡。
那是一個充滿罪孽的小鎮。
是非不分,惡意被肆意蔓延,
可他們臉上還要掛著自己多關懷抑鬱、多杜絕霸凌的聖杯面具。
若誰意外身亡,
又是他們表演同情的好時機。
群體表演、群體惋惜,
他們其實壓根兒並不在乎,
生命的逝去。
若他們在乎,
便不會行為舉止不統一。
只是在演戲、演戲、演戲。
只是在立群體人設,才可以摘到好果實吃。
青青草地,她的同桌與另一個班級的人,在背後蛐蛐她。
『哎呀,她就是有問題啦,家庭有問題,這種人,少參點。』
於是當自己開始被同學指責之際,
便將她推出來做替罪羔羊。
明明她什麼都沒參與。
本是同桌、朋友,還是所謂閨蜜。
她不再視他們那群為朋友。
後來和好,偶然提及這句,所謂閨蜜還要憤怒,
又要將這件事作為審判她的罪行。
同學不願再參與,
從一開始便知她是無辜的,
現在還要搞事,
自然不願意。
閨蜜憤怒,說她有人氣也是因為自己。
說她多糟糕。
說她家庭多不好。
可鬼媽媽早在那時,
閨蜜和另一個班級的同學背後蛐蛐她之後再回來教室的時候,
在靈界諷刺回去:『你才是什麼家庭。』
服從權力結構。
他們和她說過:『無論他們做了什麼,都是對的,因為他們是她的父母。』
她只覺得有趣,是不是一個人殺人放火,只要生個孩子,就會沒罪?
那根本不用什麼法律或警察了,生個孩子,就能變成絕對的正確。
你必須遵從權力結構,哪怕那是充滿罪惡的。
『你懂我們中華傳統上下五千年的歷史,男尊女卑、父母大過天,一直以來,都是如此。』
『你不生孩子,人口滅絕了怎麼辦?』
老師打壓學生,學生也必須尊重師長。
他們只會說,這是中華傳統,難道你要質疑?
他們以為,一個民族的傳統,是流傳下來的。
卻不知,自己也是文化的一部分。
群體的互動、個體的選擇、權力流動、加害者與受害者被如何處理,都在共同塑造著整個民族或地區文化。
他們以為,空洞的喊著傳統的精華,就能裝作是民族榮譽,用精華合理化糟粕。
以為只要用『傳統』就能壓人或掠奪利益,佔據道德高地。
殊不知,
他們的行為舉止,
也是這個文化的一部分。
縱惡,
也是文化的一部分。
合理化惡意,
也是文化的一部分。
冷漠,
也是文化的一部分。
那充滿罪孽的小鎮,
何嘗又不是,
一個文化的象徵?
創作於2025年12月23日早上11點22分
圖片來自於Canv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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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于 2025-12-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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