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众号：李宇萱（凡文）
天蒙蒙亮，东方白光驱散黑暗，让世界充满了自己的颜色。黄白色的光钻过窗帘的缝隙，唤醒仍在被窝的某人。她不情愿地拉高被子，抵挡那对睡眠者来说有些刺眼的光芒。睡虫仍绕着她的脑门，要把她拉回睡梦。她又逐渐睡去，然而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却不愿让她就这这样再次睡去。有人打开了房门，叫醒眼前赖床的孩子。
奶奶温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：“小竹，该起来啦，你今天还要上学的哦。”她温柔地摸了摸石竹的头。石竹才不甘愿地醒来，告别那令人眷念的睡床。奶奶说：“我今天也做了你喜欢的草莓酱烤面包，你赶紧下来吃吧，不要让它冷了。”说完便离开房间。石竹打了个哈欠，拉开窗帘面对阳光，强迫自己打起精神。果不其然，一拉开窗帘，耀眼的阳光就扑面而来，差点刺伤石竹的眼睛。石竹擦了擦眼睛，看好眼前的风景。如橙子般的阳光降落到了每一处，迎接每个早起的人。楼下卖面包的机车经过石竹家楼下，发出了令人精神抖擞的喇叭声。之后又传来了“收旧报纸、旧床单”这样让人感到亲切万分的声音。石竹还听见了隔壁邻居叫孩子起床的暴躁声音。人们虽然睡眼惺忪，却打起精神，愉快地迎接这个早晨。石竹深呼吸，迎接了这个早晨。
石竹梳洗好，走到楼下，迎接了草莓酱烤面包的香气；迎接了花瓣和叶子的触感。定睛一看，爷爷又进了新的花，而爷爷正在餐桌上吃早餐。石竹家是开花店的，他们每一天都可以见到花的鲜艳，闻到果的清香；碰到叶的尖刺。奶奶为了让自己的花更健康美丽，还在后院建了一座温室。奶奶不但是个优秀的花店业者，更是人见人爱的慈祥老人。她在邻里之间有着极高的评价，其亲切好客的性格使洋牡丹村的每个人都认识她。她与同辈相谈甚欢，与小辈相得无间，特别是自己的孙女石竹。奶奶是个资深的爱花人，在被自己的孩子要求给石竹取名时，她当机立断地采用了这个名字。虽然也有人说这名字看起来很像男的，但是奶奶才不介意这些。果不其然，石竹成为了如石竹一般的孩子，真诚可靠。
石竹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，学习体育都非常优秀。不但如此，她还是个诚实和富有责任感的孩子，也因如此；她年年都当选班长。她会妥善地完成老师给的任务，会帮助有困难的同学，是让人骄傲的孩子。她也是个热情开朗，活泼的孩子，虽然有些死板。她是大家都钦慕、嫉妒的对象。课业之余，她会帮爷爷奶奶打理花店，和朋友去运动增强身体。
只是，这样的石竹最近也有了秘密。
石竹看着眼前的草莓酱烤面包，出神发呆。她不知道为什么草莓酱和牛奶会变成漩涡，要将她给吞进去。她一直在思考昨天的事情，奶奶和爷爷看她一直这样发呆，担心地问：“你怎么了吗？”这句总算是让石竹回过神来，她马上装作无事地回答：“我、我没事，我只是有些困。”她掩饰了自己的真实心情。
石竹囫囵吞咽了早餐，马上出门去了，但她并没有立刻就到学校去。她今天其实不想去学校，一定要去的话也想迟到。她在学校附近的路来回溜达，暗暗决定在上课前一分钟才进去学校。她的脑子不知为何开始变得一团混乱，就像炒烂了的炒面。她自认自己向来思绪清明，照理来说不该有这么混乱的情绪。她不想把这么混乱的情绪带去学校干扰上课，决定先去学校附近的旧书店呆着。旧书店看来已有多年历史，木制墙壁和地板看起来肮脏又老旧感觉下一秒就会倒塌。石竹小心地踩着地板，以便等下不会踩出个破洞，最后掉下去出糗。旧书店散发着古屋通有的霉味，里面的书看来也上了一定的年纪，已经发黄；但是也只是发黄了而已，内容依然完好无损。石竹看了看柜台的店员，他正百无聊赖地打盹。石竹小心不弄出声音，随手抽出了一本发黄的小说，小心翼翼地翻看了起来。她谨慎地对待每一页，试图不让它损坏。一直到上课的打铃的五分钟前，她才进入学校。
进入教室，并没有人在意为何班长这么迟来。石竹弓着身子，小心翼翼地走过桌椅，就想是要隐匿身形的怪物；不让人察觉自己的存在。她又敏锐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异常，自己一向来都是挺直身子，鼓起胸膛，看来光明磊落。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小心翼翼，就像怕遇见鸟儿的小虫子。她觉得自己变了，从傲骨的老鹰变成了胆小的老鼠。
收作业向来都是班长的任务，可是今天的石竹来不及这么做，正在想着该如何向老师解释时；副班长苏贺天就已经把收集好的作业交给老师了。石竹暗暗松了一口气，可是这时石竹又有了个悲观的想法：其实这个班级不需要她也不要紧。失落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，淹没了石竹的脑袋，把她卷入了万劫不复的漩涡。她的思绪又变得一团混乱，就像海底里的垃圾。
海底垃圾浮了上来，漂上了岸。它们化为残破沙滩上的涂鸦，涂鸦又变成了乌鸦，飞上了天空；再降落在课室的桌子里，对石竹发出聒噪的叫声；意图让石竹陷入痛苦的海浪里，永不复生。
石竹孤独一人在海里浮上沉下，狂风暴雨将至，轰雷闪电降下；石竹却完全发不出求救声，就这样被大海淹没；化为葬身海底的尸骨。
昨日的事情像海啸一般地淹了过来，让石竹难以呼吸。
昨日上课前，她一如既往地向学生征收作业。很多学生不肯合作，因为教数学的陈老师给的作业太难了，他们都来不及完成。他们怕被陈老师训斥，所以不愿交作业。石竹很生气，因为她觉得学生就应该负起责任完成功课。连日因为班长业务疲劳的她指责他们，却被学生你一句我一句地驳回了。他们这么说：
“我们确实是没完成，但是也轮不到你来指责我们吧？”
“对啊，你也只不过是个班长，又不是什么大总统。你也只负责收作业，不改作业的，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批评我们。”
“以为当了班长就可以对我们说一二三事了？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？”
“你从以前就是就是这样，以为当了班长就可以指教我们了。我们都对你的妄自尊大感到烦躁。”
“我们知道你向来是教师家长的宠儿，但是你总仗着老师家长宠你你就傲慢自大，也太过分了吧？”
“我老实说，我一直觉得你看不起我们。”
“你自己可能也没有发现你有点骄傲，我们都不喜欢你这样骄傲。”
“你觉得老师家长疼你，就爱向他们打小报告，我们早就烦透你了。”
“我们只是想要忙里偷闲一下而已，就被你批评指责，你不觉得我们很冤枉吗？”
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，企图把石竹淹没。海浪一般冲来的话语像潮水一般，淹到了石竹的鼻子底下。
在那个时候，石竹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，就像是有人拿铁锤把脑袋里的记忆刚给敲了出来。石竹受到了有如被撞车的冲击，她从未想过大家是这样看待她的。她以为自己一直在与同学融洽相处，但今天同学们的话告诉了她，那只是她的幻想。她以为自己是受人爱戴的防卫队队长，但其实是严苛的暴君。他们的抗议和投诉彻底打乱了石竹所有的思维逻辑，把它蛮搅胡缠，就像是揉面团那样暴力任性。这导致她一整天都陷入极度混乱的状况，频频被老师训斥，自己一直以来所建立好的形象就被这样摧毁殆尽。
虽然也有学生没有用话语反击石竹，但他们流露出的冷漠和嘲笑眼神都在诉说着那句：活该，其中也包括副班长。乌鸦可能是哑巴，但哑巴的乌鸦还是可以用动作攻击人的。一只乌鸦开始攻击人类，其他乌鸦则准备成功攻击人类的盛宴，为它们的狂躁欢呼；为它们的疯狂喝彩。
被乌鸦攻击的人类成为了被鸟儿吞食的小虫，无法逃离被称为食物链的人生。
在被乌鸦攻击时，石竹看见了那个身影，那个身影就像没有意识的影子那般冷漠，抛弃了自己的主人；在危难时逃之夭夭。
石竹原本结痂的心再次裂开，流出血来，化成海要淹没石竹。
石竹的孤独升级，成为了无助。
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，她的人生一向顺逐，她从未遭遇任何挫折。就算真的遇到了困难，她也可以像个跨栏好手一样轻易地跨过去。这是她第一次遇见的难题，也是她难以跨越的高墙，她不知道如何处理；也不知道如何逃避。
她就那样失落到第二天，她从没有遇见这种状况，她就像电影里第一次遇到变种有意识的僵尸的旅行者；不知所措。
她的失落已经严重影响她的生活，上课时魂不守舍的的她根本就没法好好回答老师的问题，也没法完成自己的作业；宛如行尸走肉。
知道石竹没有在限定时间完成华文作业的叶老师察觉到不妥，于是她在下课后唤来石竹，想要详细问她原因。
她们待在叶老师专用的办公室里，叶老师给自己泡了一壶茶，也给石竹泡了一杯。她把茶杯放到桌上，茶冒出了白色的热气。叶老师温和亲切地说：“石竹，你这两天都魂不守舍的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她露出亲切的笑容，试图让石竹放下戒心。
石竹一直低着头，看着茶慢慢冒出的热气。她微微抬起头，看见叶老师的笑容。叶老师虽然笑容满面的，但是依然藏不住自己的担心。石竹的内心马上变得恐慌紧张起来，她勉强挤出笑容，对老师说：“什么事情都没有，谢谢老师的关心。”茶冒出的热气在那瞬间变得更白了，挡住了两人的脸孔，就好像戴上面具。热气成为了切开倾诉管道的剑，谁也无法到达谁。
最后，石竹完全没有向谁倾诉这件事，她把她的痛苦、伤心当作黄莲吞咽了下去。她强忍失意，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。回家的路总是会有小朋友的欢笑声，还会有冰淇淋小贩叫卖的声音，为这闷热的午后增添色彩。石竹以为别人的快乐也是自己的快乐，听到欢笑声的自己可以恢复原状，但其实别人的快乐从头到尾都是专属于他们的快乐；快乐是无法被感染的。石竹的失意更是上升到最高点，就要让她从高楼掉下。
在进家门前，原先摆出郁闷而气馁的表情的石竹，转换成一张笑脸，走进家门。她假笑说：“奶奶，我回来了。”没有察觉到异常的奶奶只是热情地回应：“回来了啊，我要先告诉你奶奶有事要出去一趟。爷爷他去负责种子的批发了，两小时后才回来。待会儿会有一株花送到这里，你负责签收吧。”奶奶急忙地穿上外套，继续说，“我已经准备了午餐，也和爷爷吃了。你就乖乖看家吧。”
“好的奶奶。”石竹乖巧地回答，目送急冲冲地离开家里，骑上摩托的奶奶。奶奶也以摩托喇叭送别，两祖孙感情融洽。
待奶奶走了，石竹才把自己的面具卸下，露出一副苦瓜脸。吃着午餐时，门铃响了起来。石竹前去迎接，那是捧着一株异常粗壮的剑兰，拉低帽子；无法看见脸的送货员。他神秘兮兮地笑道：“请问这里是石木槿的家吗？”
“是的，她是我奶奶。她现在不在，我代她签收。”石竹又扮出笑容满面的表情，她非常擅长假笑。她对这个看不见脸的送货员有些警戒，她打量着眼前人，思考着遇到危险时的对策。
“好的，请在这里签名，愿您今日快乐。”很庆幸什么都没有发生。只是送货员诡异的笑容让她有些不安，她很在意他最后一句话。目送送货员离开后，石竹把那株异常粗壮和笨重的剑兰放在地上，由于剑兰过于笨重，她差点就把它打翻了。放置好后，石竹松了一口气。她打量着这株剑兰，她感到很惊讶，因为这株剑兰不但高大，还非常漂亮。就连一直都是养花好手的奶奶也没有养出过这么好的花。植物的生长不只取决于人，也取决于自然环境。养花好手的奶奶也难以抵抗大自然的挑战。她绕着剑兰走了一圈，欣赏、赞叹它的美貌。剑兰也似乎是感知到她的心情，就像士兵一样傲然挺立着，毫不吝啬地显露它的美貌。
就在石竹还在欣赏剑兰的美貌时，剑兰就在这时发出亮光，亮光差点刺瞎了石竹的眼睛。石竹用手遮着强光，震惊于眼前的景象。强光就像烟花一样散开，伴随着花蜜的香味出现，本来还关闭着的花苞也在这时绽放开来；就像终于成熟的少女。花瓣里钻出一个小人，小人有着紫色的头发，戴着葡萄的发饰。他就像花中的妖精，一直等待花的绽放，等待春天的来临。他伴随着金光和花蜜香味出现，最后像植物生长一样缓缓地站起，身体的摆动犹如海草。他的身体越变越大，最后，他变得比植物还大，少年的躯体也显现出来。虽然是变大了，但还是比石竹矮了一点。他踩在地上，一副飒爽登场的样子。本来像花苞一样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，他的知觉正在恢复。石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跌坐在地上。眼前的少年看见石竹，很欣喜地问：“哦，你想必就是木槿夫人吧？你比想象中的年轻呢！我叫夏克露，花名剑兰，从今天就要在你家叨扰一段时间啦……咦你怎么昏过去了？你发生什么事了？你不要紧吧？”
发布：2025-01-15
